“这话说出来,一不留神儿可是要掉脑袋的,幺宝,你可记清了,今日我对你说的事,你半句都不能透露出去。”华珠正色叮嘱,见妹妹颔首,这才续说,“那年中秋晚宴之后,曾有死士夜闯皇宫行刺三殿下,那死士被俘后便自尽了,并未查出主使之人,只是自那之后,二殿下与七殿下便都大受冷落,所以陛下才会将七王派往北方。”
明珠心头一沉,刹那间心思一片清明。恭熙帝向来多疑,那时正值三王夺嫡,萧桓被行刺,他理所当然会怀疑二王与七王,难怪后来是三皇子被立为东宫了。
是时华珠又开口了,摸着下巴道,“你说这事会不会是太子的苦肉计啊?一石二鸟,毕竟都是同父同母的手足,赶尽杀绝恐怕不会吧。”
明珠听了却只是摇头,垂着眸子说:“事关皇位,骨肉亲情又算得上什么呢?”再者说,二王会不会下此毒手她不敢说,可那七王,阴鸷寡言城府极深,什么事做不出来?前世萧衍返京,之后数位皇子便遇害的遇害,贬谪的贬谪,待其即位,更是对太子狠下杀手,更是波及了许多宗族世家。
她想起前世的匆匆一瞥,那人同大多中原男子的文秀截然不同,高大挺拔如劲松,立在人眼前仿佛遮天蔽日。漠然得近乎森冷的眼睛,看人时带着睥睨的味道,那是一种被他看一眼便不寒而栗的感受,足教她永生不忘。
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,也能解释为何登基之后会对太子赶尽杀绝了。
明珠心有余悸难以平复,一张小脸都隐隐泛起几分白,是时边儿上的华珠又拖着两腮开了口,啧啧感叹道,“萧家男儿容貌都不差,七王更是咱们大越有名的美人儿。据说这肃王的艳名和威名一样远扬,国中文人都将他比之‘玉人’。嗯,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观瞻。”
七姑娘听得翻了个白眼,她伸手抚上华珠的肩,面容极是严肃,话音出口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:“观瞻即可,旁的心思可千万别有,不得罪就行了。”
如今这情形,明珠也算是把什么都拎了个明白,那么之后的事也就能按照她的想法逐一推行了。她抿唇,若是没记错的话,皇后娘娘原本心仪靖国公千金为太子妃,只要能在寿诞上阻止兰珠同太子见面,两人未生情愫,那么与太子连成一气的就会是靖国公,之后七王即位,承远侯府便能逃过一劫。
她心中暗暗打定主意,外头芍药的声音却隔着一扇门板传了进来,说,“林妈妈来了。”
话音方落,接着便见林氏打起帘子进了内间。她目光在两个姑娘身上来回扫视一周,唇角绽开一抹笑来,“原来华姐在这儿,范妈妈找了您老半天儿,都急坏了。”
华珠面上浮起一丝不耐来,嘁了声道,“这么大个人了又没出府,难道还能丢不成?有什么可着急的。”说着神色稍变,“她不会又跑去跟母亲说了吧?”
林妈妈捂嘴直笑,“哪儿能呢,瞧您这说的,我这就让丫鬟去跟范妈妈知会一声,说四姑娘在棠梨苑好好儿的。”
明珠跟着笑了一阵便站起了身,朝林氏走近几步说,“妈妈这时候来,可是宫中赐御菜的大人到了?”
“大人还没到,不过时辰将近了,侯爷吩咐娘子郎君们都出大门先去候着。”林妈妈笑容满面道。
明珠点点头,接着便拉了华珠一道往出了棠梨苑。冬日的太阳落山早,这个时辰天已经黑蒙蒙的了,府上各处陆续掌灯,五连珠羊角宫灯悬在各处,火光映衬着皑皑白雪,别有一番美态。
踏出兽头大门,街上的爆竹声同欢声笑语便扑面笼来,赵府阖家上下都已经整装恭候。主母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一阵,见了华珠当即上前,拉过她嗔道,“去明姐儿屋里也不说一声,叫范妈妈好找。”
华珠大皱其眉,扯着明珠的袖子咕哝道,“不是说没告状么?”
七姑娘正专注地观望一个红袄子小孩儿放冲天炮,闻言也没搭理华珠,是时忽闻远处马蹄踏踏,众人举目而望,只见一名着锦衣的男子驱马疾驰而来,口中高呼:“御使至——御使至——”
御使行的是代皇帝说话的职,自然怠慢不得。是以话音落地,承远侯领头,赵府上下便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。
一袭风驰电掣阵仗浩大,挎红木雕花食盒的内监在禁军的簇拥下翻身下马,明黄锦缎一展便诵读圣旨。明珠埋头听着,只觉那道公鸭嗓子颇有几分刺耳,忽然边儿有人搡她肩膀,她侧目看过去,“做什么?”
四姑娘悄悄往她挪近半分,压着声儿道,“除夕守岁,这街上可比府里热闹。走,今儿个姐姐带你好好玩玩儿。”
明珠听得心动却又有些胆怯,“……母亲不会答应的。”
“你傻啊?”华珠翻了个白眼,“我还知道母亲不答应呢,这事儿当然不能说了!咱们偷偷从后门儿溜出去!”